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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木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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紫秋如醒來,紫秋洵正斜躺在她身邊看報紙,裏面有兩條新聞和他有關:他從明珠花一千二百萬買了一朵“盛夏玫瑰”;他出席高家在石鹿酒樓的壽宴。

她仰頭看他,他也歪過臉來看她;對視了兩三秒,她伸手拍他的雙頰:“笑嘛——笑嘛!”他真的笑了,晃了晃手中的報紙:“榮王飯店新出了一道菜,要不要去吃?”

“要!要!”她興奮地拍巴掌,“叫上大姐姐,我們三個一起去。”

紫秋洵開車,紫秋如躺在他身邊,頭枕著他的腿,纖纖坐後排,手中一個蟒蛇皮的小提包。紫秋如忽然坐起,看著她:“大姐姐,我們不去吃東西了,去買衣服好不好?”

纖纖從後視鏡裏看了看紫秋洵,紫秋洵笑:“買什麽衣服?”

“那種——”紫秋如比比劃劃,“長長的,一整片,看上去是白的,又不是白的,總是飄飄忽忽地動……”

紫秋洵追問:“這種衣服在哪兒賣?”

“不知道。”紫秋如回答。

紫秋洵又問:“我也不知道。我們是全城服裝店一家一家地找,還是去吃東西?”

紫秋如低頭想了想:“還是吃東西去吧。”她又看纖纖問:“大姐姐你怕熱嗎?”

纖纖不明白她的意思。

紫秋如接著說:“飯店裏好多漂亮姐姐都不穿衣服。大哥說她們是特別怕熱。”

纖纖驚奇地擡擡眉毛,她沒想到紫秋洵對榮王飯店很傳統的人體盛和艷舞做如此解釋。“不。我不怕熱。”她忍不住又羞又笑地看紫秋洵一眼,他也正笑著從後視鏡裏看了看她。

紫秋如又倒下去。紫秋洵說:“起來吧——我的腿都快斷了。給我來根煙。”

“好!”紫秋如摸索著他的衣兜,把雪茄遞到他唇邊,雙手捧著打火機使勁按了好幾下也沒燃。

“我來。”纖纖說,給他點上煙。打火機握在手裏極沈,她才發現這是用純金造的,有優美的浮雕花紋,還有一個刻得極深的“霜”字。

進了市區紫秋如便忘了自己到底要幹什麽。微風吹著,太陽暖洋洋的。她趴在車窗上拍玻璃:“下去!我要下去!”紫秋洵把車泊在最近的停車場,抱著她慢慢走。她伏在他肩頭,笑嘻嘻地東張西望,他卻出了一身大汗,只得將外衣脫下來交給纖纖。纖纖跟在後面兩步遠,看前面一大一小兩個人,心裏說不出來的一種異樣的感覺。

紫秋洵抱著小女孩走過五條街,頭發和襯衣都被汗水、冰淇淋、奶昔弄得一塌糊塗;而纖纖臂間搭著他的外衣,手中還多了七瓶果汁、六包糖、五件女式襯衣、一盒首飾、三根領帶和兩個洋娃娃。紫秋如好像信不過送貨上門,非要立刻把東西捏在手裏才實在。

紫秋洵看纖纖也滿頭大汗實在吃力,說:“給我一些吧。”

纖纖的臉又紅了一層:“我可以的。”

“還是給我吧,咱倆誰都不輕松——我說寶貝,”他拍拍小女孩,“咱們歇會兒成嗎?”小女孩恩準後,三人在一處街心公園坐下。

不夜城是繁華的城市,白天卻出奇安靜。汽車數量受嚴格控制,有限的計程車是為從世界各地到這裏的游客準備的。綠地和樹木盡情生長,鴿子咕咕叫著在人們腳下和手中啄食。街心公園是狹長的草坪,紫秋洵只出神地看遠處幾個孩子在噴水池邊嬉鬧,纖纖雙手遞上一張紙巾。兩人相視之下都失笑。纖纖背過身去,將汗濕的妝都擦幹凈,開了兩瓶果汁,分別給紫秋如和紫秋洵。紫秋洵一笑:“我不喜歡這個,你喝吧。”

纖纖買了一包鴿食,紫秋如四下投著玩,呼啦啦的鴿群就聚過來,在三人周圍翩纖飛舞。紫秋如玩得興起,要纖纖多多地拿鴿食來,全部丟完了,又高興地拍手:“走吧!”紫秋洵還沒歇過勁來,不想動彈,一聽之下臉也綠了:“還去哪裏?”

“回家啊!”紫秋如奇怪地看他,“我很累了。你們不累嗎?”

回家後把粘在身上的汗水和飲料洗幹凈,紫秋洵輕拍著小女孩的背,哄她睡覺。漸漸地,夕陽西下,滿屋柔和的金黃。管家送來一封短信,紫秋洵看完直皺眉頭。紫秋如睡得正香,半張著嘴。他去看纖纖,她也剛醒,伸著懶腰,一臉嬌慵的緋紅。

“我出去一趟。”他悄聲說,指了指紫秋如,“她不到明天早上不會醒,替我照看著。”

纖纖羞怯地問:“我能到花園裏去嗎?”

紫秋洵順口答著:“隨便。”

紫秋洵匆匆離開。纖纖看小女孩,手抱著新買來的洋娃娃,小腳丫白白嫩嫩,從被裏伸出來。她睡得如此穩當,纖纖不禁羨慕起來:這個小女孩終其一生不用擔心有誰會闖進臥室來威脅她,她是永遠被嬌縱的寶貝啊。纖纖給她攏好被子,下樓到花園去看雛菊——她最喜歡的花,園子裏到處都是。

微風拂面,她長長地伸著懶腰,好舒服!新換的衣服還有涼爽的淡香,滑滑地蹭著皮膚,十分溫柔。沿著碎石鋪成的小徑慢慢前行,遠遠地就看見那株玉蘭,想起衛夫人早上的話,她不由多看了幾眼。

那樹確實很有風采,寬大的葉片伸展開,仿佛要向半空中迎接什麽。纖纖不相信有什麽樹精,但站在樹下真的有一種親切的感覺,好像它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。她不由笑著說:“你好。”再往前走,想想自己也怪有意思,再回頭看看,玉蘭樹高大舒展,枝葉在風中輕輕搖擺。

纖纖越走越遠,來到一處廢棄的假山,山上荒草叢生,四周用鐵絲籠罩得嚴嚴實實,也許這裏以前養過什麽。天黑了,風中生出絲絲涼意,假山顯得陰森怪異。她緊了緊衣服,擡頭遠望,不由吃了一驚:紫秋陽過來了!剎那間她渾身發冷,顧不得許多,轉身徑直穿過草地,往屋子奔去。

夕陽最後的一道餘輝無聲無息地泯滅了,風更大,更涼,叢叢盛開的雛菊都變成許多搖搖晃晃的灰白的圓點。纖纖恐怖之極,急得湧出淚來,可宅子還遠在天邊。紫秋陽越逼越近,她慌張之下被蔓草絆倒在地,回頭看,紫秋陽相隔不遠,見她摔倒,便很放松很得意地踱過來了。

腳踝一陣劇痛。纖纖費力地站起,這下可完了!她覺得心臟一陣急跳,胸口被什麽箍得緊緊,喘不上氣。紫秋陽站到她面前,她退一步,他跟一步,輕薄地笑著,伸手捏住她的下頜:“我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能到手!”熱呼呼的氣噴在纖纖的臉上。纖纖轉過頭去,紫秋陽狠揪住她的頭發,逼得她仰起臉,然後一只手摸上她的前胸。

纖纖尖叫一聲扇了他一巴掌。

她呆了;紫秋陽也呆了,隨即大怒,將她推到在地,上前一步正要舉動卻又頓住,目光直鉤鉤地望著前方。纖纖驚恐之中,見他呆立不動也回頭看,一望之下不由得又失聲尖叫:就在不遠的玉蘭樹下立著一個面目猙獰的女鬼!青絲拂動,白衣飄飄,正是淩晨時分把她嚇得半死的女鬼!

風輕輕吹,空氣裏混著一絲冷霧的玉蘭花香,若有若無。女鬼把手攏在袖中,靜靜地看他倆。

紫秋陽很是憚忌,不敢稍動;纖纖手足酸軟,腦子裏嗡嗡作響,只回旋著一個念頭:樹妖!衛夫人沒騙我!是樹妖!

紫秋陽面色發青:“別管閑事——我要這個女人!”

女鬼慢慢過來了:“你——敢——”聲音低沈幽冷,仿佛深淵裏風的嘆息,或水滴落進古潭。

紫秋陽哼了一聲,又身手去抓纖纖。女鬼低頭註視纖纖胸前的鴿心一樣的小石頭,仍一字一頓地說:“你再碰她——我殺了你!”

紫秋陽神色震惶,後退一步,狠狠地瞅了瞅纖纖,又看看女鬼,猶豫片刻,轉身飛快離去了。

女鬼冰涼的手指摸了摸纖纖的腳踝:“沒傷,只是扭了一下。能站起來嗎?”

雖然她口氣溫和,纖纖仍渾身發抖,說不出話。女鬼把一張面具摘下,露出清麗絕俗的臉來,關切地問:“你沒事吧?”

纖纖看她神色和藹,結結巴巴地說:“沒……沒……事。”

女鬼微笑地把她扶起:“你就是纖纖吧?我叫木申,小霜——就是衛夫人一定和你說起過我。”

纖纖昏頭漲腦,也沒細想:“是,說起過。她說您是玉蘭樹精。我開始還不信……”

木申先睜大眼,然後嗤地笑了:“難怪你怕成這樣——小霜就愛胡說!我姓紫,行八。紫秋洵也算是我大哥——你別再發抖了啊!”

纖纖放松得幾乎又摔倒:“原來您是八小姐!”

木申微笑:“你真當我是樹妖?不用稱‘您’,叫我‘木申’就好。”

纖纖的臉紅得厲害:“剛才我真是被嚇壞了——謝謝您救我。”

木申掂起那小石頭:“不用謝。小霜把這個送給你,自然對你很特別;我和她是摯交,自然要幫你。”

纖纖大謝天:“衛夫人讓我戴,說是會交好運。”

木申輕搖頭:“她又胡說了——一塊石頭能怎樣?比如剛才,我先沒看見你有這個,本來也不想多管紫秋陽的臭事;但是我姐姐,是她叫我救你的。”

纖纖問:“您姐姐?”

木申說:“是啊。我的孿生姐姐,她叫辛夷。”她伸手指了指樹上:“你剛才不是和她打過招呼了嗎?”

纖纖擡頭往玉蘭樹上看,黑魆魆的樹葉在晚風中沙沙作響——什麽也沒有。她打了個寒噤。

木申仍用冰涼的手握住她:“天涼。我們進屋說話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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